独龙族带头人
面对记者,“老县长”很冷,有时甚至直接闭门不见。然而,对独龙江的老百姓,“老县长”很热,为独龙江谋发展,“老县长”很热,自己花钱买大米、香油和腊肉送给村里的困难户,力促独龙江隧道通车,带领群众发展草果、养蜂等致富产业……
4月11日,独龙江通用机场选址现场,高德荣(右二)与专家探讨选址事宜,简朴的穿着就像一位山里老农 通讯员和进义 摄
中缅边境,横断山脉的高山峡谷地带,有一个名叫独龙江的地方。大雪封山,江河阻隔,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独龙江乡仍是我国最后一个不通公路的少数民族地区。
这片土地上,副厅级干部、原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县长高德荣坚守了一生,被人们亲切地称作“老县长”。
2013年11月26日,习近平在菏泽调研,谈到党建工作时,点赞高德荣“用身影指挥人”、“生活在群众中让人过得更充实”等从政体会。
近日,长江日报记者赴独龙江乡寻找 “老县长”。
力促隧道贯通
“老县长”带领群众一起干出活路来
“采访‘老县长’?”11日晚,贡山县城,电话那头,独龙江乡党委书记和进义语气迟疑,末了,说了句“你先过来再说”。第二天一早,长江日报记者乘车向独龙江乡进发,寻找“老县长”。
盘山小径在海拔4000米的高黎贡山群峰中蜿蜒,蒙蒙细雨中,雾气缭绕,车辆两旁高耸入云的各类杉树若隐若现,宛若仙境。
坐在副驾驶上的记者一路战战兢兢:仅够两辆车勉强错车的盘山路,一侧是光怪陆离的悬崖峭壁,一侧是奔腾而下的独龙江,行车途中,不时看到细小岩块从山壁滑落,几乎每隔百米,就能目睹一处山体滑坡,不少路段甚至被落石“霸占”大半路面,车辆不得不紧贴崖壁龟速前行,“哗啦啦”,垂直落差超百米的崖壁下独龙江呼啸惊天,令人不由得汗毛竖起。
从贡山县城一路爬坡约40公里,穿过6.6公里长的独龙江隧道,再一路下行约40公里抵达独龙江,90公里的路程,耗时近3个半小时!
“这比起以前,好了不晓得多少!”途中,骑着摩托车去县城的独龙江村村民小何告诉记者,独龙江到1999年才有了第一条简易公路,除去大雪封山,七八个小时可到县城。2014年,独龙江隧道通车后,3个小时左右即可到县城。“这是‘老县长’的功劳,他是独龙江人民的大恩人。”小何说。
“老县长”和独龙江隧道之间有着怎么样的故事?11时许,在独龙江乡乡政府,党委书记和进义娓娓道来。
那是上世纪90年代,高德荣刚当上贡山县县长。“没有路,独龙江就永远落后。”在高德荣看来,独龙江与外界畅通与否,不是一县一乡的小事,而是一个民族的大事。
他多方奔走,1999年9月,全长96公里的简易公路通车。相比原先的人马驿道,独龙江人民与县城的距离大大拉近。然而,高黎贡山3000米的雪线仍让高德荣如鲠在喉:由于多处路段在3000米海拔以上,独龙江每年有一半时间大雪封山、与世隔绝。
为“路”奔波20余年,2014年,高德荣卸任怒江州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继续担任州委独龙江帮扶领导小组副组长,并主动提出将办公地点设在条件艰苦的独龙江。
坚持终于得到回报,同年4月10日,在党中央的关怀下,全长6.68公里、投资达7.83亿元的独龙江公路隧道全线贯通。穿山而过的隧道,将公路最高海拔降至3000米以下,独龙江的封山历史就此终结。
“领导就是带领群众一起干活,干出活路来。”谈起对“路”的执着,高德荣经常这样告诉干部群众。
让老百姓办得成事
实干是“老县长”的为官之道
和进义的话将长江日报记者又一次带回到宁静而深邃的独龙江隧道之中,恍惚中,仿佛看到一道光束从高黎贡山山腰穿透,照在彼端的独龙江江面上,熠熠生辉。
记者正走神,忽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乡政府大门闪了进来。“老县长来了。”和进义赶忙迎上前去。原来,县城一个工作组赶来与乡里商量修路事宜,请高德荣来拿拿主意。
记者看到,眼前这位个头不足一米六的老者身材消瘦,面庞黝黑,上穿一件皱巴巴的暗灰色西装,西装一粒纽扣也没系,露出里面的一件粗布夹衫。西裤显得有些肥大,硬是将一双边缘磨得起毛的旧皮鞋鞋面罩住大半。
仔细看,西装袖口、领口及后背都沾着灰尘,胸口别着的一枚小党章擦得锃亮。“老县长可能上午又去哪个工地看施工了,才回来。”和进义说。
高德荣和工作组商谈正酣,记者凑上前,艰难地“解码”着他夹杂着不纯熟普通话的贡山方言。说到兴奋处,他不由得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起来。
“老百姓来政府部门办事,不仅要进得了门、见得到好脸,还得办得成事。”高德荣这句话让记者印象深刻。
“在我看来,‘老县长’的为官之道很简单,就是‘实干’二字。”和进义介绍,高德荣在工作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实干家,成天都在琢磨如何能更好地把事办成,“他常常告诉我们,不务实,指挥棒就会变成搅屎棍。”
谈起“老县长”的实干,独龙江乡巴坡村委会木拉当小组的养蜂人木林功不住点头。“‘老县长’养蜂比我还在行!”他告诉记者,自家有近百个蜂箱,但蜜蜂进洞筑巢比例低,导致产量一直提不上去。
看到木林功等养蜂人的困惑,高德荣带头养蜂,一边养蜂,一边摸索经验,在认真研究蜂的诸多生活习性后,高德荣练就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养蜂方法,对木林功一番指点,蜂箱“存桶”率很快超过了50%。
和进义说,除了养蜂,独龙江的草果种植业,也是“老县长”带的头。早在2007年,高德荣看准了独龙江乡气候温润、雨量充沛的特点,率先示范种植草果,收成喜人。从此,草果种植成为乡里产业发展的主打项目。截至2015年,独龙江乡累计种植草果面积达63357亩,实现经济收入284.22万元。
“他带领群众搞什么产业,自己就先成为那项产业的行家里手。”和进义说。
办公室在哪?
“老县长”乐意在群众中办公
等候的工夫,记者来到乡政府外,好好打量起青山绿水环抱中的独龙江乡。
天气转晴,阳光照射下,整洁的柏油路面两侧,超市、邮局、信用社、餐厅、小学、幼儿园,应有尽有。
依山而建的木制吊脚楼古色古香,时有炊烟从屋顶升起。副食店老板徐中兰指着半山腰一处不起眼的吊脚楼告诉记者:“那就是‘老县长’的家。”
40分钟后,记者返回乡政府,“老县长”却已不见踪影。电话中,和进义显得有些尴尬:“他说有事处理,先走了。”他透露,头天晚上,“老县长”得知记者前来,就闹了情绪,“说,那么多正事要做,哪有这个工夫?”
记者硬着头皮找到“老县长”的家登门拜访。“他办公去了,不在家。”高德荣的妻子马秀英在厨房择着青菜。
“马阿姨,高老办公室在哪?我去找他。”记者仍不死心。马秀英愣了一下,抬起头,回答简短:“不知道,可能在草果基地吧。”
“老县长”的办公室在哪儿?采访中, 长江日报记者听到的答案五花八门。干部群众说,施工工地、草果基地、林场乃至困难户家中,都是“老县长”的“办公室”。
残疾村民王丽萍向长江日报记者回忆起高德荣第一次来到她家的情景,依旧满怀感激。
“当时,他进到家里蹲下身,问我能不能种洋芋,我说可以。他说,我送你洋芋种,你多种点好不好?我连说了两声好,他也很开心,笑着连连点头。”王丽萍说,“老县长”没有官架子,平易亲切,如同邻里。如今,王丽萍和丈夫一心一意做好洋芋种植,建起了新房,还添置了摩托车。
“‘老县长’很少坐在办公室办公,他更乐意与群众打成一片。”长期跟访高德荣的怒江报记者王靖生说,跟访久了,“老县长”的一项“特异功能”令他惊讶——全乡1000多独龙族农户,“老县长”竟然都能叫出户主或者长辈的名字。
用身影指挥人
而不是用声音指挥人
14时许,细雨蒙蒙中,记者驱车赶到距离乡政府10余公里的草果种植基地。进门一打听,记者再次扑了空。
“刚走了10分钟。”基地内,20岁的养护员师勇军告诉记者,自己和其他3名养护员负责基地10余亩草果种苗的培育,“老县长”几乎每天都会来基地巡视一番,播种、分株、除草、培土、排灌等草果种植技术,都是“老县长”手把手教的。
看到记者欲出发寻找“老县长”,师勇军泼起了冷水:“多半是白费工夫,他一天跑好几个工地现场,有时还会钻进林子里查看草果生长情况,很不好找。”记者不信邪,驱车十余公里寻找,果真无功而返。
“他不是用声音指挥人,而是用身影指挥人。”17时许,乡政府内,乡林业自然保护所负责人和小阳说起“老县长”的办事风格,这样评价道。
他说,有工人进村施工,“老县长”每天都会巡视各种工地,发现个别施工队和群众乱砍滥伐树木,他不仅会当场严厉批评,还会不讲情面地向乡林业所举报。“每年光‘老县长’举报的案例至少有三四件,大家的植被保护意识大大增强了。”
和进义告诉记者一件往事:2005年2月13日,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雪袭击独龙江,“老县长”亲自带工作组沿独龙江公路察看各村灾情,没想到半路雪崩路断,车辆无法通行,前方双拉娃村成为孤岛。“走着去,今天无论如何要赶到。”“老县长”没有片刻犹豫。一行人在雪地里蹚了3个多小时才终于抵达双拉娃村。村口,200多名村民看到县长来了,欢呼雀跃,不少人感动得流下眼泪。
20时许,独龙江上空完全黑了下来,雨势渐大。奔波了一天的“老县长”终于回了家,一脸倦容。见他打好一盆热水,用毛巾擦了把脸,稍稍缓了口气,一直守在门口的记者这才上前表明来意。
“我已经退休了,去采访乡里的干部吧。”“老县长”婉拒。看到站在门外淋着雨的记者,似乎是于心不忍:“小伙子,谢谢你对独龙江的关心,我只是在做一名党员该做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老县长”将记者请出了门外,记者看到,他打开电视,手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叠文件,不停翻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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